作者:曾偉教授
怎樣見“如來”??
《金剛經(jīng)》言:“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此話表明“如來”是“無相”的,以“有相”的方式是無法見“如來”的。《金剛經(jīng)》又言:“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贝嗽挶砻鲀H僅知道“如來”無相是不夠的,因為“無相”的存在我們怎樣才能見到呢?佛陀告訴我們,要有“見諸相非相”的能力,何為“見諸相非相”?首先,是要“見諸相”,也即要先有“相”,先見“相”,禪宗六祖惠能把這一步叫“于相”,意思是先必須與“相”打交道,那些開口閉口就是“空”的人一定是假修行人,所以佛門才對初學者說:寧可執(zhí)有,不可執(zhí)空。意思是先要到“有”當中去,到“相”當中去,才是真學佛真修行。你身處生活當中就要努力的去生活,該掙錢就去努力掙錢,該讀書就去努力讀書,該打拼就去努力打拼。這是修行必須經(jīng)歷的第一個階段。所以,六祖惠能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本褪沁@個意思。為什么六祖惠能強調(diào)要在世間歷練呢?這與佛陀在《金剛經(jīng)》中講的“見諸相”是一個道理:必須先要學會“于相”,也即“有相”或者叫“見相”。世間就是一個“相”的世界,“錢”是一個“相”,“權(quán)”是一個“相”,“名”也是一個“相”,“感覺”、“情緒”、“善”、“惡”等等無不是“相”,世人就活在“相”當中,努力的去爭取執(zhí)著自己想要的“相”,而遠離拋開自己不想要的“相”,這就是人生。那么佛陀和祖師為什么都勸我們要先去體驗它、融入它,也就是“于相”、“有相”、“見相”呢?人們在生活當中不就是這樣活著嗎?如果修行學佛就是如此活著,那學佛修行的意義何在呢?
很多學佛修行的人正是因為厭倦了世俗的活法,或者不滿意自己在世俗間的活法而選擇了學佛修行的路,此時讓他們投入世間的活法中去這究竟為何呢?其實這才是真修行!因為既然很多人是厭倦世俗而試圖遠離世俗選擇學佛修行,那他們最容易犯的錯誤就是以為離開了世俗生活就是修行了,這種人是最容易對學佛修行失望的,甚至最終導致懷疑和逆反而謗佛。因為他們并不懂得學佛修行的真實意義,也不懂得佛法的本質(zhì)。那么究竟佛法的本質(zhì)是什么呢?為什么簡單的逃離世俗的做法是沒用的呢?為什么逃離并不是真修行呢?
很簡單,佛法是一種與世俗不同的世界觀,世俗的世界觀是立足于“眼、耳、鼻、舌、身、意”的世界觀,即將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等等都當做真實存在的東西對待的,也即是認為世界原本就是一個個獨立存在的事物所構(gòu)成,我們只是通過自己的感官和意識去感受和認識它們,它們的獨立性和實有性不以我們?nèi)说囊庵緸檗D(zhuǎn)移。而佛法的世界觀并非如此,它承認世界的真實存在,但并不承認真實的世界是由我們看到或意識到的這一個個有模有樣的“物”所構(gòu)成,也就是說并不認為我們認識到的這一個個的“物”是真實的存在,也并不認為真實的世界由這一個個的“物”所構(gòu)成,佛門把這一個個的“物”稱為“相”。那么這些“相”或“物”從何而來呢?《金剛經(jīng)》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边@表示這些“相”以及對應的“物”都不是真實存在。佛門又言:“相由心生?!边@就說明了“相”的出處:心。也即人的介入,用科學的說法叫“觀測”導致了“相”的出現(xiàn)。很多人一直把這當成唯心主義世界觀對待,直到量子力學的出現(xiàn),它告訴人們世界本來是沒有“樣子”的,科學的說法是“量子疊加態(tài)”,也即無確定的狀態(tài),狀態(tài)就是“相”,通俗的說就是“樣子”,所以,量子力學告訴我們世界原本是“無相”的,“相”是我們?nèi)私槿氩⒂^測時產(chǎn)生的,量子力學把人介入觀測發(fā)生的事稱之為“量子坍縮”,即量子由“疊加態(tài)”變?yōu)橐粋€確定的“本征態(tài)”,疊加態(tài)“無相”,本征態(tài)“有相”,所以,是人的介入觀測讓真實存在的世界從“無相”而成為“有相”的,這就是“相由心生”科學說法,無論我們是否相信和接受,量子力學就是這樣的說法。
那么為何我們在生活當中也即宏觀世界的感覺不是這樣呢?總覺得這些“相”以及對應的“物”是真實存在呢?這主要得力于我們感覺和意識的穩(wěn)定性以及頻繁性。我們?nèi)酥灰阎蜁r時刻刻去介入和觀測原本“無相”的世界,讓其頻繁成“相”,而且這種介入觀測是相對穩(wěn)定的,所以成的“相”當然也是相對穩(wěn)定的“相”,于是,這些因為人的介入才生成的“相”就具有了恒常不變的屬性,仿佛是原本就存在似的,因而在我們的認知中成為了離開人而獨立存在的“物”,成為了構(gòu)成真實世界的“材料”、“單元”、“實體”。其實真實的世界是不需要它們滲和其中的,因為真實的世界是自在的世界,它真正的內(nèi)涵比我們?nèi)怂赖目峙仑S富的多。也就是說,宏觀世界的“有相”性,完全是因為人的感官、意識的合謀所致,而進入微觀世界乃至超微觀的量子世界,我們的感官失去了直觀性,無法成相,思維意識也更多的變成了猜測,真實的世界就還原為它的本來面目:無相的存在??茖W的世界觀也終于回歸它“無相”的原點,與佛法同歸“無相”的本體。
佛門說:凡夫眾生心不離念。意思是常人的心里時時都有念頭,綿綿密密,念念相續(xù),仿佛一條連續(xù)流動的河流,無有間隙。而人的念頭都是以“相”的形式呈現(xiàn)的,所以,“相”也就時刻充斥著人的內(nèi)心。“無相”的世界,或者說世界“無相”的“本體”就無法被常人所覺知,直至進入量子世界,我們徹底失去了直觀成相的能力,我們才能獲得直接與“無相”的“本體”打交道的機會。其實佛法在宏觀的世界里,也即世俗的世界里也為眾生找到了與“本體”打交道的通路,那就是“離相”。所以學佛修行的根本目的就是通過“離相”來達到“無相”的境界,親見“本體”,見世界的“本來面目”,就是見“如來”?!叭鐏怼本褪悄恰盁o相”的存在,是世界沒有“樣子”的存在,是世界真實的自在的存在。這一本來的無相的“存在”,不存在從哪里來,也不存在去哪里,所以,《金剛經(jīng)》說:“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是名如來?!蔽覀儗W佛修行之人也將“如如不動”做為修行的至高境界,意思是你體證了“本來面目”,與世界無相的“本體”歸一,你就到了“如如不動”的境界,因為世界的“本來面目”或者說“本體”就是“如如不動”的存在,“動”是一個“相”,“相”都沒有,哪來的“動”呢?所以,徹底的“離相”即是見“如來”,即是見“佛”。故《金剛經(jīng)》說:“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北闶谴艘?。見相非相,即是“離相”,所以,禪宗六祖惠能也說“離相為禪”??傊?,何為“如來”?世界原本的沒有“樣子”的存在,也即“無相”的存在,就是“如來”,或者說是我們?nèi)宋唇槿霑r,未把“相”疊加上去時世界的“本來面目”,也即西方哲學講的“自在之物”就是“如來”。遺憾的是西方哲學(康德)認為“自在之物”不可知,即“如來”不可知,因為他們不知道“離相”的法門,也不確信“無相”的存在,所以既便從實踐中產(chǎn)生了量子力學,哲學界也無法給量子力學以“本體論”的支持,導致科學家們面對量子糾纏等現(xiàn)象解釋乏力,常人更覺得不可思議,用有“相”的方式進行各種各樣的猜測,甚至導致迷信猖獗,實屬不幸。根源在于哲學“本體論”上“無相性”的缺失,以及方法論上“離相法”的缺失,而這恰恰是東方文化尤其是佛法的本來,世界文明恰好走到了東方文化的“本體論”和西方科學的“認識論”必須相互結(jié)合并相得益彰的歷史階段,我輩之幸!
說到這里,我們就應該明白佛門為什么強調(diào)一定要先“有相”,再“無相”,先“于相”,再“離相”,先“入世”,再“出世”。六祖惠能講的是:“無相者于相而離相”,以及“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佛陀講的是:“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無論“于相”、“在世間”、“見諸相”等等,用意都很明確,即首先不是“無”,而是“有”。因為世界的本體是“無”,但這個“無”的本體你是直接通達不了的,因為只要是一個常人就一定時刻有念有相,你不可能直接到達無念無相的境界,你離開世俗的世界只是離開了世俗的“相”,哪怕到廟里也只是進入了另一個“相”當中,你不掙錢不結(jié)婚不打拼一心修行,也只是從一個世俗生活的“相”進入到了一個修行的“相”當中而已,形式變了,實質(zhì)未變,仍然是“相”中的生活。并且因為你認為自己已經(jīng)付出了很多,放棄了很多,而且是真修行真皈依,試圖成就得到正果的心理就特別重,其實所謂的“成就”和“得到”就是一個“相”。于是,努力的用一個超世俗的“相”來代替世俗的“相”,最終因為始終在“相”中而無法成就,但付出又很多,于是懷疑、逆反直至謗佛謗法,此時若又發(fā)現(xiàn)修行的道場師父或同修的一些問題,便會徹底的放棄,這便是不懂“于相而離相”以及“見諸相非相”這個修法導致的悲劇,這一類的例子在學佛修行人中已屢見不鮮。所以,佛法很好,但修法重要,否則空有“無相”的概念和認知而無法通達,正如《金剛經(jīng)》所言:“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因為任何的“有相”都不是“本體”,而對于常人來說無論在世俗間或在修行的道場都必定是跟“相”打交道,活在“相”中,都不可能“無相”,那么對他們而言有什么必要非得從一個所謂的“世俗相”跑到一個所謂的“清凈相”里面去呢?法法平等,沒有“離相”的功夫,跑到哪里都沒用。如何“離相”?這是要害。
如何“離相”?關(guān)于“離相”的方法,佛教經(jīng)典《圓覺經(jīng)》上有直接的解答:“知幻即離,不假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憋@然,“離相”既不要去掉或滅掉那個“相”,也不用逃離那個“相”,因為“相”是無處可逃的,你逃離了這個“相”,一定又在另一個“相”當中。而“離”的功夫就在于一個“知”字,“知”什么呢?知“幻”,知道這些“相”全是“假”的即可,知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金剛經(jīng)》”即可。為何“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呢?為何“相”全是“假”的呢?因為世界本是沒有“樣子”的存在,也即“無相”的存在,量子力學不是證明了嗎?我們?nèi)宋从^測前,世界是疊加態(tài),也即不確定態(tài),這就是“沒有確定狀態(tài)”的狀態(tài),“沒有確定狀態(tài)”的直觀理解就是“無相”,而人介入觀測后,世界的狀態(tài)由疊加態(tài)“坍縮”為確定的狀態(tài)“本征態(tài)”,也就是由“無相”變?yōu)椤坝邢唷薄K?,“相”并不是原本就存在的,而是人介入后產(chǎn)生的,它不屬于離開人而能存在的東西,我們認為的“真”是原本就存在的意思,所以它并不是這樣的“真實”存在,因而是“虛幻”的,是“假”的。如同海市蜃樓,天空中是有這個“相”,但遠方你看到或認為的地方并沒有這樣一個真實存在。它的“虛幻”和“假”是相對于我們的“認為”或者說“以為”而言的。知道并深信“相”是“假”的,就是“離相”了,哪怕你還是面對著它,因為你不會再去拼命的想得到它了,沒有人明明知道前面天空中的景像是海市蜃樓,還要拼命的走到那里去,因為你走不到,它并不真實的存在于前方。這就是“知幻即離”的意思。這也如同看電影或看戲,無論它的內(nèi)容如何打動你感染你,看完電影出來你依然會恢復常態(tài),因為你知道那是“戲”,故事并沒有真實發(fā)生在你此時此刻的周圍??磻虻臅r候你也同樣真實的“知道”這一點,所以你不會入戲過深。“有相”但又不把“相”太當真,就是“離相”了。其實,人真的到了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絕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自己這一輩子是跟“假”的東西打了一輩子交道,所以,有人會喊出“全是假的”這樣的感慨,也有人會因此而覺醒,只可惜覺醒以后時日無多。那么,究竟怎樣才能早點“覺醒”?早點知道都是“假”的呢?也就是說,“離相”的功夫究竟怎么練呢?
要練“離相”的功夫,首先要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佛門叫“正見”,也就是從經(jīng)典中去明白“世界的本來面目是無相的存在”這個道理,《金剛經(jīng)》反復講的就是這個道理,“無相”是《金剛經(jīng)》貫穿始終的主題?!督饎偨?jīng)》講“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法相”、“無非法相”等等,都不是道德說教,而是事實如此,佛門叫“法爾如是”,直到今天,量子力學也遇到了“無相”的存在,人們才知道“無相”真是世界的本來面目。當然,這種知道絕對只是修行的開始,而不是真正的“開悟”,因為真正的“開悟”是體證,也就是身體的證明。所以,知道了世界“無相”的本質(zhì),就可以開始修行了。如何修呢?有人說,我都已經(jīng)知道是“假”的了,還修什么呢?不要這些“假”的不就行了嗎?于是乎,財產(chǎn)不要了,家庭不要了,孩子不要了,工作不要了,公司不要了,全是“假”的還要它干嘛呢?真有這樣的人,而且不少,但結(jié)果呢?看了很多的例子,實話說,不敢恭維。內(nèi)心真實覺得,他們只不過換了個地方,換了個身份,換了個對象而已,仍然活在“相”中。因為不管他們平時顯得如何的超脫,如何的不在乎,但他們內(nèi)心都有一塊別人不能否認的地方,你在此否認了他,他平時的好性格、好修行便蕩然無存,他會跟你急,甚至勢不兩立,此時,你就知道他的“無相”是假把式,因為他捍衛(wèi)的,不允許你否定的東西不就是個“相”嘛。所以,真實的修行不是知道“無相”,而是練到“離相”。
有的人會說:知道是“假”的不就“離相”了嗎?為什么很多人知道了是“假”卻還離不了“相”呢?原來,此“知道”非彼“知道”,知道是“假”的而離不了“相”,這是“意識”層面的“知道”,或者說“大腦”層面的“知道”,“道理”層面的“知道”,人其實并不是真正被“意識”支配的,正如同很多人說的:道理已經(jīng)知道了很多,但仍然過不好這一生。就是這個意思。那么“知幻即離”的“知”是什么樣的“知道”呢?是身體的“知道”,是非意識的“知”,非概念的“知”,即是“知行合一”的“知”。一句話,是“覺知”而非“認知”。身體的“知”,知行合一的“知”,覺知的“知”怎么練呢?六祖惠能在《六祖壇經(jīng)》中講了具體的修行要點:“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憋@然,此法門必從“念”頭入手,否則難以修成。所以,離開一個環(huán)境,放下一些利益,或許有點用,但不是根本,因為“念頭”的生起環(huán)境的作用是輔助的,利益的誘導也非根本,那么,什么才是“念頭”生起的根本呢?
無念為宗
首先我們要知道人的“念頭”分兩種:一種是“我”產(chǎn)生以后的“念頭”,也就是所謂的“自我”產(chǎn)生的“意識”,這些“念頭”因為是圍繞著“自我”而生的,容易被人意識到,似乎“自我”也會對它產(chǎn)生一些作用,這就是常人知道和理解的“念頭”,很多人也就是在這個層面修自己的“念頭”。但這個層面的“念頭”其實不是根本,所以,就算你在“意識”層面都明白了,依然不能改變自己的行為,因為還有更深層次的“念頭”存在,是它真正在支配人。這是什么樣的“念頭”呢?
這個更深層次的“念頭”就是“我”還未產(chǎn)生之前出現(xiàn)的“念頭”,準確的說是生出“我”的念頭。當然,這里的“我”不是指身體層面的“我”,而是“意識”層面的“我”。這種“念頭”的存在才能解釋人的“自我”意識的產(chǎn)生,也即是“我相”的產(chǎn)生,因為“我”也只是一個“相”,那這種“相”是哪里產(chǎn)生的呢?這就是佛門修行經(jīng)常喜歡問的問題:我從哪里來?或者是:父母未生我時,我是誰?這些問題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在問什么,因為人就是父母生出來的呀,怎么還有一個從哪里來的問題呢?父母生的是身體,“自我”意識絕不是與生俱來的事,即“我”這個“相”,可不是父母帶給你的,至少都是人生下來九個月以后的事,而常人有了“我”這個“相”,人才開始進行思維意識活動,因為思維意識活動必然是以“我”為中心進行的,沒有“我”這個“相”,常人的“思維意識”活動是不存在的,所以,對于常人而言,“我”的有意識有意義的存在并不是從肉體的產(chǎn)生開始,而是從“我”這個“相”的產(chǎn)生開始。所以,撇開肉體的出生,的確存在一個“我”從哪里來的問題,佛門的這一問,其實就是想讓我們追溯到“我”產(chǎn)生之前的“念頭”這里,因為這里才是修行真正的下手處。
為什么這里才是真正修行的入處呢?我們?nèi)绻嬲靼琢恕拔摇敝暗摹澳铑^”來自何處,就自然理解這里為何是修行的入處。有“我”之前的“念頭”是人的“覺性”與“業(yè)力”的結(jié)合。“覺性”是人本自具足的東西,佛門講“本覺本有,不覺本無”就是這個意思。那么何為“業(yè)力”呢?這是人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形成的東西,所以人從生下來到形成“自我意識”,也就是形成“我”這個“相”,一般要有9個月的時間和經(jīng)歷,在這9個月里,嬰兒是沒有“我”與“外界(非我)”的區(qū)別的,所以,他會咬著自己的手大哭而不懂松開。有了這9個月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所謂的“業(yè)力”就開始累積了,當然,生理上的以及精神上的遺傳:DNA上承載著的信息。也會同時起作用,佛門把這遺傳稱之為前世的“業(yè)力”,這兩股“業(yè)力”到達臨界點,在“覺性”的作用下,生出“我”的那個“念頭”便誕生了,這一“念”發(fā)動,世界在一個人的心里便呈現(xiàn)出萬般“模樣”:有“我”,有“人”,有“眾生”。當然,分別也是越來越多,越來越細的,并非一步到位的成了這般“樣子”。這一“創(chuàng)世紀”的工作被神話為“盤古開天辟地”,被《道德經(jīng)》稱之為:“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就是“覺性”,“一”就是那一個“念頭”,“二”就是“我”與“非我”,“三”和“萬物”則是“我”與“非我”再細分而成的“相”。“我”之前的那一“念”發(fā)動,與“我”和“非我”的產(chǎn)生是沒有時間先后的,“我”與“非我”是一“念”發(fā)動呈現(xiàn)出的“相”,這一“念”發(fā)動則是“我相”與“非我相”生成的內(nèi)在的力,是表里關(guān)系,而非分得開的先后關(guān)系。西方哲學家黑格爾也把這一“念”稱之為“自我意識”之前的“意識”,以別于“自我”產(chǎn)生之后的那些“念頭”,因為“自我”產(chǎn)生之后的那些“念頭”都圍繞著“自我”而展開了,算是“自我”產(chǎn)生的“念頭”了,這與產(chǎn)生“自我”的“念頭”是不可相提并論的。王陽明把這一過程稱之為:心動。他的原話有兩段,一段是:以其理之凝聚謂之性,以其凝聚之主宰謂之心,以其主宰之發(fā)動謂之意。另一段是: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意”就是“念頭”,也就是說,王陽明也是從這最初的“念頭”一動來解釋一切的。
當然,千萬不要認為“我”之前的“念頭”動了一次以后就不再動了,因為“我”已經(jīng)產(chǎn)生,剩下的都是“我”生出來的“念頭”了。其實不是這樣,“我”是一個“相”,他其實也是隨生隨滅的,佛門叫“剎那生滅”,除非“我”生出來的“念頭”連續(xù)的不斷往下生,佛門把這叫“念念相續(xù)”,這相當于人持續(xù)連貫的思考和想象形成了“念頭”的鏈條。而一旦這根鏈條停下來斷掉了,又需要那生成“自我”的“念頭”再次發(fā)動,依次循環(huán)往復,生滅不止。所以,生出“自我”的“念頭”是不斷更新的,因為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在不停的累積,也即“業(yè)力”在不斷的累積,產(chǎn)生的“念頭”也不斷更新,導致這一“念頭”生成的“自我”也在不斷更新,所以,“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一成不變的“相”,而是一個不斷更新的“相”。講到這里,我們基本明白了一個邏輯關(guān)系,即:“業(yè)力”對應著那生成“自我”的“念頭”,而這“念頭”又對應著由它生成的“自我”,也即“我相”。所以,“業(yè)力”一一“念頭”一一“我相”,是一根邏輯鏈條,那么,要離“我”這個“相”,看破這個“相”,就必須從生出“我”的“念頭”下手,這就是六祖惠能講的“無念為宗”的意思。而要達到“無念為宗”,則必須從它的源頭“業(yè)力”入手,否則,單純的“無念”我們是做不到的。這就是有的修行人告訴別人:無論面對什么,你只要保持“知道”,不做評價,就是修行。理論上這么說是對的,他的意思是你對境不起念頭就好了,或者說念頭起來你不去管它就好了。這是把修行的結(jié)果當成修行的起點對待了,很多人想這樣做其實做不到,因為“念頭”的背后是“業(yè)力”,“業(yè)力”不消,“念頭”不止,豈是個人意識或意志所能掌控,這是沒有過關(guān)的所謂的修行人的一知半解。貌似正確,其實無用。所以,一定要從“消業(yè)”下手,才是正解。
“消業(yè)”二字說起來容易修起來難,修到最后破“我相”時,其實是過“生死關(guān)”。因為盡管肉體的“我”還在,但心理的“我”,精神的“我”,“相”上的“我”要滅掉,這與人“死”的感覺是一樣的,所以叫過“生死關(guān)”。“業(yè)力”是過往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帶來的,當然也包括遺傳的“信息”,總之,是過去的累積,過去雖已消失,但其“能量”卻在我們的身心上儲存了下來,而且絕大部分都是壓抑下來的“負能量”,這就是“業(yè)力”,它會“借尸還魂”,以“念頭”的形式在新的情景下,生成一個能達到它目的的“自我”,借這個“自我”實現(xiàn)自己,讓“負能量”渲泄出去。所以,“業(yè)力”不消,你就一定是一個被“業(yè)力”牽著線的“木偶人”,表面上所有的決定都你的“自我”做出來的,但因為你這個“自我”都是被“業(yè)力”決定的,你哪里在真正做主呢?所以,為什么佛門修行的目的是為了讓人能真正的隨處做主就是這個原因。那“業(yè)力”究竟如何來消呢?
消“業(yè)力”關(guān)鍵兩個字,形式上叫“戒”,感受上叫“苦”。“業(yè)力”既然是過往所帶來,那么,消“業(yè)”就必不能隨過往而行,所以,消“業(yè)”大多以“持戒”的方式而呈現(xiàn),儒家叫“克己”,道家叫“無為”。很多人得了各種慢性病去看中醫(yī),中醫(yī)的治療一定是從要求病人改變生活方式入手,藥物等其他治療手段配合。為什么呢?因為大量的慢性病其實都是“業(yè)力”病,是過往有害的生活方式讓自己身體里的“負能量”不斷累積,最終導致器質(zhì)性病變,這是慢性病的主因。那么怎么辦呢?當然是改變原來的“生活方式”,這就是“持戒”?!俺纸洹焙堋翱唷?!因為過往的生活方式形成的“業(yè)力”,會以一個一個的“念頭”來生成與它對應的“我”,變成“我”要,“我”想,既然是“我”要,“我”想,而“我”又能滿足這個“想”和“要”,卻硬生生的壓著自己不能“要”,不去“想”,你說難不難受,戒過煙,戒過酒,戒過賭,戒過毒的人回憶一下過往“戒”的經(jīng)歷自然體會很深,“戒”不掉的原因也自然明白了,因為差不多會到人格分裂的邊緣。的確是兩個“我”打架,一個是“業(yè)力”的“自我”,一個是“覺性”的“自己”,究竟結(jié)果如何,往往看“命”。
無住為本
如果說“消業(yè)力”主要修的是“我”之前的“念頭”,或者說生出“我”的那個“念頭”,那么,“我”之后的“念頭”,也就是“我”生出的“念頭”又如何修呢?
六祖惠能講:“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逼鋵嵶罱K的目的都是為了“無相”,也就是為了親見“本來面目”,見“本體”,因為“本體”即是“無相”的存在,故說“無相為體”。所以,“無念為宗”是為了“無相為體”,通過修“我”之前的“業(yè)力”和“念頭”來修“無相”,那么顯然,“無住為本”就是修“我”之后的“念頭”的方法,通過“無住”的方式來“斷”我生出的“念頭”,以此達到“無相”的目的,見“本來面目”。如果說“我”之前的“念頭”,或者說生出“我”的“念頭”主要被“業(yè)力”決定的話,那么,“我”生出的“念頭”則更多的由“念頭”之間的互相“糾纏”所決定。“我”生出的“念頭”其實就是人的“思維意識”活動,而人的“思維意識”活動其主要的原材料則是“名相”,也就是各種概念、名詞,以及這些概念和名詞所對應的“表象”。即便這些“表象”有時沒有概念、名詞相伴隨,這些“表象”之間也是有內(nèi)在的“關(guān)聯(lián)性”的,也是有內(nèi)在的“糾纏”關(guān)系的。我們可以在自己的“思維”和“想象”活動中清晰的看到這種“關(guān)聯(lián)性”。就“思維”活動而言,前后的概念、詞語有“關(guān)聯(lián)性”這是不證自明的,因為如果沒有“關(guān)聯(lián)”,那就變成胡言亂語或語無倫次了。但非邏輯的“想象”活動這種“關(guān)聯(lián)性”就不存在了嗎?答案是否定的,依然有“關(guān)聯(lián)”,只要你靜下心來一回顧,你會發(fā)現(xiàn)你從某個“表象”毫無目的,甚至漫無邊際的“想象”而進入到另一些“表象”當中,最終發(fā)現(xiàn)這些“表象”其實都有某種聯(lián)系,就像夢中一樣,看似荒誕不經(jīng),毫無邏輯,也根本就沒有現(xiàn)實關(guān)系,但弗洛伊德卻能告訴你夢境“碎片”背后的“聯(lián)系”,由此他成為了解夢大師和開創(chuàng)了一個時代的心理學家,看完了他的“夢的解析”之后,你不得不承認這不僅是一本心理學著作,更是一本哲學著作。所以,“我”所產(chǎn)生的所有的“表象”都是互相“關(guān)聯(lián)”的,無論這些“表象”以“概念”的形式還是“圖形”的形式,這是“我”的“念頭”的規(guī)律或者叫“念頭”內(nèi)在的規(guī)定性,關(guān)于這一點,哲學家康德在《純粹理性批判》中有系統(tǒng)而深刻的研究,此處不多談?wù)?。那么,為什么“我”的“念頭”有如此特點呢?我們必須回到文化或語言的本質(zhì)上來談。
人的“思維意識”活動一定是文化的產(chǎn)物,而“語言”則是文化的“內(nèi)核”,所以,無論古希臘的哲學家亞里士多德,還是近現(xiàn)代的哲學家維特根斯坦,都認為人是“語言的產(chǎn)物”,或者說是“語言的存在物”。當然這種語言可以是概念的、詞語的,也可以是圖像的,動作的。那么,語言的內(nèi)在規(guī)律是什么呢?我們看一下《道德經(jīng)》第二章的論述:“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恒也?!边@段話的意思是語言一定是成雙成對的存在的,有美就有丑,有善就有惡,有長就有短,有難就有易,有高就有低,有前就有后,等等,只不過老子的意思并不是這一對對的東西可以分開而相對的存在,而是無法分開集于一體的存在,正如陰和陽不是可以分開的相對的存在一樣。老子在《道德經(jīng)》的第二章就來談“語言”的這種內(nèi)在的“糾纏”性,其實就是對《易經(jīng)》中“一陰一陽之謂道”的解讀,意思是人的心智活動或者說思維意識活動,總是以成雙成對的相互糾纏的語言方式而進行的,由此,我們的“念頭”也就處在一個“念頭”自動的“糾纏”出另一個“念頭”的狀態(tài),就像一個“念頭”自動的生出另一個“念頭”一樣,形成“念念相續(xù)”的“念頭”鏈條?!澳铑^”生成,“相”也就生成,于是,“相”也就形成了綿延不斷的鏈條,最終,不是“我”在思考,“我”在生“念”,而是“念”在生“念”,佛門叫“念上生念”,佛門把這一類的“念”都稱為“妄念”,為什么呢?因為此時的“我”已經(jīng)完全是被動的了,完全失去了自主性,用現(xiàn)代的說法叫失去了“自由意志”,說你未必想說的話,做你本不想做的事,這不叫“妄”難道還能叫“真”嗎?就像一個人情緒沖動,言行失控,最終悔之晚矣,究其根本不就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沖動支配了嗎?這股沖動的力量就是我們存在于我們心智活動尤其是思維意識活動中的“糾纏性”,而這種“糾纏”的根又長在“語言”的土壤中,文化的土壤中。只要使用語言,只要你有文化,你就不可避免。
其實,語言內(nèi)在的“糾纏”性或者說思維內(nèi)在的“糾纏”性,在道家的“陰陽圖”里面是表達的很直觀的,只是很多人并不知道它代表著什么,以為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叫作“陰”的東西,有一個叫作“陽”的東西,二者相互“糾纏”。準確的說,道家的“陰陽圖”是一個比喻,代表著人類整個的認知系統(tǒng)是由“對稱”的兩極所構(gòu)成的,道家也把這對稱的“兩極”稱為“兩儀”,在《易經(jīng)》的“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的說法中,“兩儀”之間的相互“糾纏”是整個事情的轉(zhuǎn)折點,是“萬象”產(chǎn)生的“源頭”。但問題是既然這對稱的“兩極”或者叫“兩儀”只是我們認知系統(tǒng),包括語言和思維的內(nèi)在結(jié)構(gòu)和本質(zhì),那么,我們怎么會把它當做了世界自身結(jié)構(gòu)的呢?因為,學過《易經(jīng)》或道家的都知道,這個“陰陽圖”是代表著世界自身的本質(zhì)屬性的,而不僅僅是我們的認知屬性。這里就必須談到“糾纏”這一屬性所帶來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價值:由“念”生“相”,由“相”成“物”。其實,“念”的本質(zhì)就是“糾纏”,“糾纏”也就是“念”的根源,為何能“念”?為何起“念”?正是因為“糾纏”的存在。也就是說,人的語言和思維的內(nèi)在的“糾纏”性,才是人能一個念頭接一個念頭的根源。人失去了語言的“糾纏”性,很可能就做不到一念接一念的思考了。有的修行人修到一定時候會出現(xiàn)語言和思維的障礙,就是半天說不出話或想不出怎么說,仿佛思維和語言“卡”殼了一樣,這就是語言和思維內(nèi)在的“糾纏”性極度弱化所致。也有的修行人修到一定程度記憶力會衰退其實也是這個原因。這都說明,“思維”的本質(zhì)其實就是語言的“糾纏”。那這種“糾纏”究竟是好是壞呢?如果一個人修行修到最后,話都說不利索,思維也遲鈍了,怎么適應社會呢?這么一想還真有點可怕,修行之路可行嗎?
其實這些都是修行之路上要過的坎,為什么呢?其一,生活中能說會道的人,孔子稱其為“巧言令色”,孔子說:“巧言令色鮮矣仁?!币馑际沁@種人沒幾個懂仁義、有仁義的,孔子可是說過“仁者,人也?!憋@然在孔子心目中,仁者才是真正的人,不仁之人算不上真正的人。別以為孔子在罵人,一個開悟者犯不上罵人。那么他說巧言令色者算不上真正的人是啥意思呢?是指巧言令色者活在幻覺當中,假相當中,活得很不真實,用道家的說法,不能稱之為“真人”。何為“真人”?為何巧言令色者不是“真人”?
回到語言的“糾纏”性上來。當我們的內(nèi)心隨著語言的“糾纏”產(chǎn)生各種各樣的“念頭”和“相”時,這些“念頭”和“相”并不是隨機的毫無規(guī)律的,而是有其內(nèi)在規(guī)律性的,也即因果性,這種因果性會導致我們以為這些“相”是客觀存在的,仿佛它們自己在運作一樣,這就是哲學家叔本華講的:“物質(zhì)與因果性,兩者只是一事?!币驗椤跋唷迸c“相”之間的因果性也即“糾纏”是它們自發(fā)產(chǎn)生的,只是我們以為是自我意志的作用,前面講過,這里恰恰是沒有“自由意志”的,人是被動的,是“相”自己在起作用,在“糾纏”,仿佛“相”成了“自為”的主體,因而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存在,成了人之外的“物”。當然,如果我們只是在思考或說話,我們不會認為是“物”在腦袋里面“動”,也不會認為嘴里吐出的是“物”,但我們會認為是外界真實存在的“物”的“相”,在我們的頭腦中思考和說話,也就是說,“相”的“糾纏”性讓“相”有了一個外在的真實存在的“物”來與其對應,而這一點,其實是無法證明的,因為除了“眼、耳、鼻、舌、身、意”給我們帶來的“相”以外,我們何曾見過其他的“物”,如果我們深信有這樣的“物”存在,我們也把它叫做“神”。所以,“相”就是“物”,“物”就是“相”。“相”是從認知的角度來談“物”,“物”是從認知的源頭來談“相”,都離不開“認知”,所以,王陽明說“心外無物”。如果一定要撇開認知來談世界的存在,那只能是沒有“樣子”存在,即“無相”的存在。
因而活在“相”當中的人當然是活得不真實的人,故爾不能稱之為“真人”,所以,孔子說的沒錯“巧言令色鮮矣仁”,也因此,修行路上出現(xiàn)語言甚至思維掉鏈子的現(xiàn)象,其實正常,走過去即可。
其二,如果我們從語言的“糾纏”當中,從思維的鏈條當中掙脫出來,我們的腦袋是否真的如“白癡”一樣的一片空白呢?不會,因為當你的“糾纏”停止了,鏈條斷掉了,你的真“知”就起來了。理論上講,當人的“覺性”既不受“業(yè)力”的影響,又不受語言“糾纏”的影響,也即文化的影響時,“覺性”能如實知道一切,而無需任何“相”的中介,如同一面鏡子照見“本來面目”,見“如來”。佛門叫“活在當下”?!坝X性”的見和知是“無相”的,因為本體即是“無相”的存在,“如來”即是“無相”的存在,那么何以知道這里發(fā)生了“真知”、“正見”呢?觀其“行”!這里的“知”和“行”是合一的,如果是“真知”、“正知”,其“行”一定“言必行,行必果”,這樣的“行”一定結(jié)“正果”,佛門叫“覺行圓滿”、“自利利他”、“行菩薩道”。所以,言語木納、思維單純是好事,孔子講“納于言,敏于行”是有道理的。
最后,我們回到六祖惠能講的“無住為本”的修法上來,“無住”其實就是斷“糾纏”。六祖惠能的原話是:“若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續(xù)不斷,名為系縛?!?、“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六祖壇經(jīng)》)。顯然,六祖惠能講的“無住”就是斬斷念頭的鏈條,也即“糾纏”。所以,如果“無念為宗”的修法重在“消業(yè)力”,那么,“無住為本”的修法則重在“斷糾纏”。如何斷?
“止語”:這是道場常規(guī)的修法,也即少說話或不說話。這是斷掉語言和思維鏈條的有效方式,生活當中話少的人一般聽人說話的時候就多,這樣的人往往是別人樂意相處的人,而反之,不愿意聽別人說話的人,大概率都是自己喜歡說的人,聽不到也聽不懂別人的話,誰又樂意與你相處呢?這種人不易成事。而且諜諜不休的人其實內(nèi)心易亂,言不由衷或詞不達意的時候也很多,可能說的越多錯得越多,所以,學會“止語”是修行“無住”的第一關(guān)。
“止思”:見縫插針式的抓住“念頭”的間隙用功。“念頭”之間總是有間隙的,如果能善借外力,在“念頭”之間便能形成空白的區(qū)間,此處用功也是斬斷念頭“糾纏”的方法。道場常用的“觀呼吸”的修法便有此妙用:注意力專注在鼻子、上唇之間的部位,專注的體會氣息的進出,只體會,不評價。此時“念頭”會不斷生起,心很容易跟著“念頭”而去,形成“念頭”鏈條。但如果不斷將注意力拉回到專注呼吸上,則“念頭”的鏈條自然斷掉,久而久之,念頭的“糾纏”必然減弱。
無相為體
我們聊了六祖惠能講的“離相”修法中的兩條“無念為宗”和“無住為本”,我們再來看看中間這一條:“無相為體”。為何先聊“無念”和“無住”,因為“無念”和“無住”其實都是針對“念頭”的,“無念”更注重修生出“我”的“念頭”,即無“我”之前的“念頭”,“無住”更注重修“我”生出的“念頭”,即有“我”之后的“念頭”。一個更注重“消業(yè)力”的修法,一個則注重“斷糾纏”的修法。當然這種區(qū)別只是大致區(qū)分,并無嚴格意義,因為“業(yè)力”和“糾纏”難以嚴格分開,經(jīng)常“業(yè)力”產(chǎn)生“糾纏”,“糾纏”產(chǎn)生“業(yè)力”。我們本文談的“糾纏”主要是人的“語言”或者說“文化”產(chǎn)生的“糾纏”,其實“糾纏”無處不在,無處不生:人與人,事與事,情與情,皆有“糾纏”。這里有語言的因素,也有非語言的因素,其實,只要有“因緣”就會有“糾纏”。所以,佛門說萬事萬物都起于“因緣和合”,也即源于“糾纏”。很多人從唯物主義的角度理解這句話覺得正確,這差不多跟牛頓力學中物體間的相互作用決定物體的狀態(tài)一樣的符合科學。但其實佛門講的并不是這么回事。佛門講的“因緣”和“糾纏”都是“相”上的事情,而“相”并不是真實世界的本來面目,因為真實世界的本來面目是“無相”的。所以,佛門講的都是“心”上的事情,都是“心法”,由此我們才能理解“因緣和合”或者說“糾纏”是怎么回事,“消業(yè)力”、“斷糾纏”也才能從“心”上入手。當然,這顆“心”也千萬別理解成某一個人的“心”,而要把“心”理解的比“個人”要大,比“我”要大,因為“我”或者說“我相”都是這“心”生出來的,是這“心”動而產(chǎn)生的。那么這“心”究竟是什么呢?
這“心”其實就是“覺性”,是萬物皆有的“覺性”,它是一個整體?!坝X性”不能分“你”、“我”、“他”,不能分成你的“覺性”,我的“覺性”,他的“覺性”?!坝X性”比你、我、他都要大,無法歸到任何一個名下,而且也不能分割給每人一份,或者說每物一份,牠就是一個整體,每個人和每一物都是這個整體上呈現(xiàn)出的“相”?!坝X性”如同大海,萬物及人都是大海中的浪花。所以,其實“覺性”就是“本體”,“本體”就是“覺性”,悟到這一點,也就是“無相為體”。所以,“無相為體”并不是將“相”去掉而見到或得到“本體”,正如不是將所有的“浪”都去掉而見到大海一樣,因為所有的“浪”都去掉了,大海你也就見不到了,大海無論怎么平靜都是有“浪”的。我們只需要知道“浪”并不是“單獨”的存在,所謂的一朵朵“浪花”是我們?nèi)私槿氪蠛5挠^察時形成的“相”,它的“獨立性”的存在只能存在于我們?nèi)说摹罢J知”中,而無法存在于真實的大海中,因為瞬間這些“浪花”的“相”可能就消失了,但大海卻依然還在,仿佛一直存在。任憑“浪花”生生滅滅,來來去去,大海卻未曾生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是名如來”。所以,佛門把“覺性”,把“本體”,把這“無相”的自在的存在,叫“真如性海”,當然這也只是比喻。但對于我們而言,關(guān)于“心”之“本體”是什么,世界的“本體”是什么,知道這點也就足夠了,事實上語言的描述也只能到此,多說只能是“妄語”?!暗揽傻?,非常道?!?/span>
那么,“無相為體”是否也有相應的修法呢?正如“消業(yè)力”、“斷糾纏”一樣,它的修法可稱為:“看破它”。也就是佛門說的“看破”。“相”如何看得“破”呢?很簡單,你一直看著“相”就會“破”。你在海邊看“海浪”,不管它如何氣勢洶猛,也不管它如何嫵媚動人,你都很清楚,它沖到沙灘上就會消失,所以叫: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你會覺得再兇都不可怕,因為一定時間它就會滅,海浪的“相”就是這樣滅的。但如果海浪沖過來,你來不及避開被卷了下去,那這股海浪對你而言可就是實實在在的存在,因為它可能要了人的命,你還來不及看它破滅,就被它給滅了,你還如何“看破”它呢?所以,“看破”首先需要時間,不要急于下結(jié)論做判斷,不要看著別人風光就羨慕,看著別人發(fā)財就眼紅,沒聽過: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任何的“相”,足夠的時間就一定會“破”,鋼筋水泥時間長了照樣風化,宇宙天地時間長了也會爆炸。那當官久了的,退休時間一到,立馬見人就客氣起來,因為他不這樣就無人理他,他那不得了的“相”還在嗎?“破”了。那有錢人,真遇錢都搞不定的倒霉事,立馬就慫了,因為錢沒用了他還哪來的招,生死大病或政治觸電都會讓他“破相”,當然別人也會看“破”他那不可一世的“相”。那風光無限的“明星”,昨日還如日中天,今天就深陷牢籠,你見多了這樣的事,“風光”的“相”也就破了,年級大的人有幾個還去追“星”呢?因為他心里沒多少明星“相”。你看多了穿著婚紗照秀恩愛的男男女女,沒幾年就打的死去活來,或男女各自偷吃形同路人,男女之間那點事的“相”,你還看不“破”嗎?那不白活?所以,活得耐心一點,所有的“相”都會“破”,“命”的“相”最終都要“破”,還有啥“相”不能破呢?因為啥“相”都得有“命”才有“相”吧,“命”都沒了,哪還有“相”呀,就算有,又與你我何干呢?這叫“活久見”!
所以,“權(quán)”也好,“錢”也好,“名”也好,“情”也罷,見多了起起落落,也就是見多了生生滅滅,這些“相”你還會很在意很執(zhí)著嗎?你看淡了離看“破”就不遠了,所以,世俗間怎么不可修行,世俗間怎么不能“離相"?看破、放下就是“離相”,所以六祖惠能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钡拇_沒錯!《金剛經(jīng)》講:“若見諸相非相,則見如來?!鼻д嫒f確!《六祖壇經(jīng)》說:“無相者于相而離相。”非常精辟!但是修“離相”的功夫,除了有耐心長時間的觀“相”的生滅,也即觀“因果”之外,“出離心”也很重要。何謂“出離心”?如何擁有“出離心”呢?
“出離心”并不是指整天想著出家進廟,這個“離”是指“離相”。正如《圓覺經(jīng)》所言:“知幻即離,不假方便”。何謂“不假方便”?“方便”是指方式方法,所以,“不假方便”的意思就是不需要其他的方式方法,只需要“知幻”即可,也就是知道并深信“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即可,因為世界的本體“無相”。所以,深信世界的本來是“無相”的存在,所有的“相”都是因人而生,從而了知“相”的虛幻性,這便是“出離心”。有了這樣的“出離心”,我們既不會沉湎于世俗的功名利祿、吃喝玩樂,也不會沉湎于出世間各種成就“相”,或者是另一種的“名”和“利”,因為這些都只是“相”,在家是“相”,出家不看破還是“相”。所以,“出離”不等于“出家”,“出家”不代表“出離”。而“出離”最好是從與“相”保持距離開始:遇情不迷,遇財不求,遇官不拍,遇星不追。徹底的拋開你試圖離的“相”,則很容易一頭扎進相反的“相”中,因為“無相”并不是對某一個“相”的反對,也就不是某一個“相”的反面,所以走極端往往沒用。而在“相”當中待著,但與“相”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然后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能看到“相”的生滅,這時的“離相”就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真正賺過錢而現(xiàn)實又不缺錢的人誰會天天把錢掛在嘴邊?因為當你生活中不缺錢而又不想拿錢做什么的時候,錢真的不會讓你天天心動的。而如果你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你說錢不是個東西也一定是個假的,是經(jīng)不起實踐檢驗的。正如同一個從未在男女糾纏中體會過愛恨情仇的人,你說他能在異性面前波瀾不起,恐怕他自己的身體都不信,而一個經(jīng)歷過這些事的人,則真可能不會大驚小怪,因為說不定他在異性面前更多的感覺是麻煩。所以,真正經(jīng)歷多了,這些“相”的欺騙性便能不攻自破,但前提是不要陷得太深,因為陷得太深恐怕想“離”這個“相”,也會被“相”纏死,成為“死相”。所以,“于相而離相”的修法是要有“距離”感的,正如我們眼睛看東西,太遠看不清,太近了也無法看清,不遠不近恰好??床幻靼拙筒豢赡芸础捌啤?,也就無法放下,無法“離相”。
當“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的功夫修有所成,“離相”的境界起來,人的“覺性”就會成為自己的主人,標志就是“正見、正思維、正語、正業(yè)、正念……”這“八正道”起來。所以,并不是說“離相”的人就沒有“念頭”,沒有“思維”,可以說起心動念,言語行為一個都不會少,所以,六祖惠能說“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shù)起,菩提做么長”。意思是“離相”的人照樣有思想,照樣起心動念,所以千萬別把“無念”理解成沒有“念頭”,把“無相”理解成沒有“相”。那他們與沒“離相”的人有什么區(qū)別呢?他們的“思想”和“念頭”與常人有何不同呢?不能因為都加上一個“正”字就解釋了過去,何為“正”呢?很簡單,當你的起心動念和言語行為讓別人痛苦時,你也一定同時痛苦,當你的起心動念和言語行為讓自己快樂時,你也一定讓別人同樣快樂,你的“念頭”就是“正念”,你的“思維”就是“正思維”,你的“語言”就一定是“正語”,你的“行為”就一定是“正業(yè)”,因為你一定“離相”了。只有“離相”的人才能在起心動念和言語行為時,完全將“我”與“非我”視為一體,放在一起,這樣,別人痛苦時我必痛苦,因為別人與我是一體的,而我快樂時別人必快樂,也因為別人與我是一體的。注意,這不是意識層面、大腦層面的事,不是我將自己和他人看成一體或想成一體,而是事實上、感受上的事,別人一痛我就痛,我一快樂別人就樂,仿佛有同一根神經(jīng)連著一樣,為何如此神奇?因為“覺性”。我們說過“覺性”是一個整體,它不能分割成一個一個的部分,給一份你,給一份他,給一份我,所以,牠就是那連通萬物的“神經(jīng)”。我們還說過“覺性”是“無相”的,它起用時不分別人和自我,樂則讓“我與別人”同樂,痛則讓“別人與我”齊痛,因為在“無相”的“覺性”面前,“我”與“非我”沒有區(qū)別,所以,形象的說,“覺性”是無“眼、耳、鼻、舌、身、意”的,它是“瞎子、聾子、呆子”,因為它不會分別,但它絕對一視同仁,如同太陽,普天同照,這就是慈悲。